谈家垻
我的爸爸出生在一个叫 “谈家垻”村子的农民家里,
“谈家垻” 位于常州市武进县的厚余乡。





古圣寺 - 育才学校

     1939年7月,陶行知在四川重庆附近的合川县古圣寺创办了主要招收难童入学的育才学校,择优选拔年龄在6至16岁的难童入学。古圣寺是建于明代的一所有几十间房屋的大庙,坐落在凤凰山上,周围环绕着常青的松树,侧边流淌着一条明澈一的小溪。






爸爸的大恩师—陶行知

      ___________我爸爸对陶行知先生的怀念________

     我是1940年到重庆的。在此之前在江苏金坛一个镇口的杂货铺当学徒。1937年“八一三”日寇把战火烧到了上海,不久我的家乡江苏武进县也危在旦夕,在家人的催促下,年仅16岁的我,背上了简单的行李,加入了逃难的队伍。在天上有飞机轰炸,地下有步兵追击的情况下,随着众多的难民颠沛流离,最后终于到达了战时的陪都 - 重庆。
     一个偶然的机会,在重庆街头遇到了熟人俞文华大哥,他当时在陶行知办的育才学校工作,当他知道我的情况之后就对我说,育才学校正缺一名写钢板的职员,问我是否愿意去试一试。我当时正急于找工作,因此就一口承应下来,随即俞文华就带我去见陶校长。那时我心里确实有点紧张, 到了陶先生寓所门口,我的心仍忐忑不安,不知如何是好。陶先生住的是一间级普通的平房,当我走进陶先生的房间时,与我想像中的西装革履的陶先生完全两样,他光着上生正在伏案写作。他听了俞文华的介绍后,转过身来用慈祥的目光看了我一会儿,却没有说话,由于天气炎热,加之心情紧张,我已热得满头大汗满脸通红。这时陶先生笑了起来说:“快把衣服脱了”,接着又说:“热天赤膊最好,既凉快又省衣服,你看我就赤膊”。他的这番话说得我也笑了,屋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我的紧张心情也随之烟消云散。接着陶先生问起我的身世,当他听完我的叙述后,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地说:“育才的学生都是些失去父母的孩子,学校欢迎你来,但是生活比较艰苦,校址离重庆市较远”。那时我沉寂地心弦已被他拨动,当即表示不怕吃苦,一定好好工作。陶先生不断地点头称是,随后又详细介绍了育才学校的情况,并写了介绍信要我去北碚报到。
     从陶先生住所出来,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与陶先生这次见面使我感到了人间的温暖,好像回到了父母身边。第二天我就乘船去了育才学校,这是我人生道路上的一大转折。
     育才学校当时的物质生活极端贫乏,但精神生活却十分丰富。学校的学习空气非常浓厚,互帮互学,教学相长,能者为师……形成了一种独特的 “育才校风”,我在这种风气的感染熏陶下,渐渐明白了许多做人的道理,知道了自己肩上的责任,要努力学习使自己成为一个对国家、对人民有用的人。
     我自幼喜爱音乐,可是在农村连饭都吃不饱,哪有条件学习音乐?到了育才学校后,我常常在琴房外听同学们弹琴歌唱,那优美的旋侓使我感动得掉下泪来。起初,我利用刻刚板写音乐教材的机会偷偷地学点东西,有时间就去拜音乐组的同学为师,学钢琴、小提琴。这些事后来让陶先生知到了,他非常高兴,为了鼓励我向音乐方面发展,他通知教务处,只让我刻写音乐组的教材,这就大大减少了我的工作量,既給我提供了学习材料,又給了我更充裕的学习时间。不久,陶先生还特别要音乐家贺绿汀老师多多关心我。有陶先生的亲切关怀和贺绿汀老师的淳淳教诲,我的学习劲头更足了,我决心加倍努力学习来报答他们。
     可是好事多磨,由于工作学习过度紧张,我得了病,每天发热,陶先生知道后就要伙房給我开小灶加营养。要知道那时候首先是填饱肚子,哪里还谈得上营养?可是我每天可以吃到三两肉,那是多麽不容易啊!在这样无微不至的关怀下,我的病逐渐好了起来,这件事使我终身难忘。
     经过一段时间的音乐理论学习,我大胆地开始作曲了,当我第一次听到同学们唱起我作的歌曲《晨歌》时,我是多麽激动啊!但我首先想到的是陶先生对我的关怀,正是这种关怀,使我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大约在1941年下半年,陶先生根据我的表现,以及同学们的反映,在校务会上宣布“破格”提升我为正式的音乐教师。我一个只上了几年小学的穷孩子,居然能登上讲台,这真是我做梦也没想到的,然而在陶行知思想的培育下,在育才学校却成了现实。
     回想在陶先生的关怀下走过的道路,回想解放后在工作中做的一点微小的贡献,总觉得有愧于先生的教诲,因此也更觉得先生的伟大。

莊嚴写于80年代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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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进育才后,写了很多曲子:儿童剧《小主人》的主题歌,《农作舞》、《王大娘补缸》等舞台剧,抗战胜利后, 他创作了《抗战八年胜利到》的大型秧歌舞的曲子,他创作的《太阳一出满天红》成为迎接上海解放的庆典歌曲。
     陶行知先生为了鼓励他学习音乐,还将一把德国朋友送他的小提琴转送给了我爸爸,这把小提琴现在在我手里,我对它爱上释手,几乎天天都拉它。
      育才学校虽然物质条件条件相当艰苦,每天是两餐稀饭,一餐干饭,每餐只有一个菜,经常是水煮的干蚕豆和黄豆,甚至一度还面临着断炊的危险,将三餐改为两餐。但精神生活极为丰富,学校设有音乐、舞蹈、文学、绘画、自然、社会、戏剧等班组,教师没有工资,每月只有一点零用钱,但还是邀请到了音乐家贺绿汀、任光和马思聪,舞蹈家戴爱莲,诗人艾青,画家丰子恺和华君武等名流来学校任教,可见陶行知先生的人格魅力。
     陶行知的育才学校使这些难童和孤儿得到了温暖,也使他们懂得了施爱于人,温馨友爱非一般学校可比,在校内的所有师生员工就像一家人,以兄弟姐妹相称,大家都亲切地称我爸爸为 “莊大哥”,我爸爸在晚年重病期间,来看望我爸爸的,绝大多数是前育才学校的师生。









陶行知





《育才合唱团》

     1941年6月23日,这一天我们的 《育才合唱团》成立了。合唱团以音乐组的全体同学为骨干,另外还吸收了我们其他各组的音乐爱好者,共 60 多人。
     在合唱团成立一周年之际,陶行知校长还为我们写了一首诗 “育才合唱团”。在诗中他老人家要我们天天为真理而歌唱,“要唱得中华民族团结成一个巨人。” “要唱出新中国,唱出新世界!”
     这首诗也是对莊大哥的表扬与鼓励,因为莊大哥就是我们《育才合唱团》的领导和指挥,同时担任指挥的还有音乐组的陈贻鑫同学,钢琴伴奏由杜鸣心等同学担任。
     我们排练和演出了很多中外经典名曲,如贺绿汀的 “胜利进行曲”,“垦春泥” 等,夏之秋的 “歌八百壮士”,我们在慰问 “八百壮士” 所在的部队88师时,成功地演唱了这首四部合唱曲,受到了军民的热烈欢迎,因为它表达了不屈的中国人民和军队的决心____拼死保卫祖国 “中国不会灭亡!” 我们还演唱了冼星海的 “黄河大合唱”,演出取得极大成功,整个会场都沸腾起来了,群众的热血和我们一起去然烧___不把日本帝国主义消灭光,誓不罢休!六十年后,当我参加重庆老年合唱团再次唱起“黄河大合唱”,时,少年时的情景又重现在眼前,好象我们亲爱的莊大哥又在指挥我们唱这首不朽的名曲了。这首歌我从15岁唱到78岁,越唱越感到它的艺术魅力,越体会到我们中华民族的强大。
     在莊大哥給我们排练的歌曲中也有他亲自创作的 “山林果”,“雾的黎明”,“幸福之歌”,“在这漫漫的长夜里” ……等大家十分喜爱的歌曲,尤其是他为话剧《小主人》谱写的主题曲 “救救孩子”和其它插曲,当我们在山城公演时,满场的观众为剧情和这些歌曲深深打动,而纷纷落泪时,我们在后台合唱的、和在台前演员也泪流满面,我们和观众为剧中苦难的流浪儿的悲惨命运,也就是我们自己的命运而悲痛,又为我们演出成功而感到喜悦,这时候的莊大哥激动得和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那种悲喜交加的感情难以用语言来表达,这时我们深深体会到育才师生的深厚情谊。
     莊大哥刚来学校时,是在教务处担任刻写钢板的工作。他的字写得非常漂亮,刻出来的讲义,每一张纸,每一个字都很清楚。当时育才的老师不用国民党学校的教科书,差不多都是自己编的教材,都由莊大哥刻写好后由工人江为责油印后发給我们,在课堂上我们拿着莊大哥刻印的讲义真是说不出的幸福,我们合唱团的全部歌曲也是莊大哥亲自刻印的,甚至我们演出时,手上拿的歌本夹子也是莊大哥亲手用旧报纸裱糊成厚纸壳,再贴上他刻印的有《育才合唱团》几个字的美丽的图案,多年来我一直珍藏着,实在太爱它了,可惜在文革中散失。

赵义熙_____原育才学生,中国陶行知研究会理事,重庆市陶行知研究会副理事长。




四川方言剧《啷格办》


      陶行知抗日爱国,在1944年派舞蹈家戴爱莲和我爸爸到八路军办事处学习《兄妹开荒》等秧歌剧。并亲自编写了《朱大嫂送鸡蛋》歌词。鼓励并帮助育才戏剧组张本志创作抗日的四川方言剧 《啷格办》,并在重庆公演,大大唤起人们的抗战信念。
      当年育才文学组的文履平对《啷格办》有以下这样一段描写:
     《啷格办》是四川方言 “怎么办” 的意思,它的内容是:大西南前线后方,一个小山沟里,一家老少三代,突遭日军残害而家破人亡,唯一幸存的大儿子参加了游击队。
      三幕川话剧 《啷格办》的首演是在1944年春节前的晚会,古圣寺育才学校广场的露天台子上。因为剧中人物的原型都取自周围十分熟悉的当地农民,说的又是原汁原味的本地土话,四乡的群众打起火把来看戏,反响级为强烈,可说是一场震动,在演出过程中上时传出抽泣声和愤怒的呐喊。
     1945年1月,《啷格办》 又被当时在北碚下垻 “fu旦大学” 的 “中国学生导报” 邀请在北碚下垻演出。演出取得极大成功,也十分激怒了反动派。他们采取极其卑鄙的手段,从撕毁海报,到殴打演出人员,甚至截短电源,迫使演出中断。
     北碚地区的几所大专院校:复旦大学、江苏医学院、国立剧专、歌剧学校、音乐学院的同学,都大力支持和赞助演出,反动派的公然破坏,更是激怒了这些进步同学。由国立剧专出面邀请演出人员到学院内去开茶话会,表示对反动派的愤慨和谴责。国立剧专同学热情称赞演出成功,并鼓励大家继续演下去。
     北碚下垻演出回来后,经沙坪垻 “中央大学” 的 “大学新闻社” 邀请,1945年2月19至22日,在四川省女子职业学校大礼堂演出。 由于吸取了在北碚下垻演出的教训,大学新闻社通过强力运作,疏通各个关节,不仅使得个校内部的三青团组织等未敢轻举妄动,甚至还在演出场内为地方政要设置专座,请他们前来观看演出。
     重庆大学的反动学生组织终于按捺不住,他们计划在最后一场演出中动手砸舞台,打演员。进步学生得知后,立即向大学新闻社反映,为避免受到伤害,决定22日演出日场后,停演夜场,演出结束后由他们保护演出人员安全撤离。
     这次演出是一个大突破。张本志回忆说:“这次演出是在国民党脸面上的`三角地带´敏感区 `弄枪使棒´,在太岁头上动土。观众之踊跃,反应之强烈,票房价位之高,演出之成功,都是意想不到的。这次演出对于学府区的学生民主运动,以及对我们自己的思想净化和升华,都是一次促进。”




1945年冬,育才戏剧组攝于重庆沙坪坝。二排右一为莊嚴,前排右一为程代辉,右四为强明。


1944年攝于重庆北碚。在川话剧《啷格办》和《农作舞》海报前。海报设计:莊嚴,导演:钱风。


1946年,应中央大学的大学新闻社邀请,育才剧团演在重庆北碚演出三幕川话剧 “啷格办”。
导演:钱风,编剧:张本治。时:二月十九,二十,二十一。地:女子职业学校大礼堂。
这是演出后,育才剧团与中央大学的大学新闻社学生合影。
后排右二是莊嚴,二排左二是程代辉(在海报旁),程代辉往上第二人是强明*(也在海报旁)。

强明*_____后来成为上海电影厂演员和导演。


1948年,育才学校戏音二组同学。前排是王公序*,二排左一是孙志善*,左二是张颖新*。

王公序*___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在上海青年话剧团和上海人民艺术剧院任演员、导演和编剧。
孙志善*___ 离开育才后参军,复原后任无锡市歌舞团团长。
张颖新*___ 成为中央乐团小提琴演奏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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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______ 前育才学校学生孙志善对我爸爸的怀念______

     怀念恩师莊大哥_____他是个性格开朗、为人正直、待人热诚、工作敬业的好老师、好大哥。我们学生都很尊敬他、爱戴他。不久前在北京碰到中央乐团的张颖新和在深圳电视台的王公序时都很自然地想起他、怀念他。
     莊大哥不仅是我的良师,还是我人生转折的引路人,他的优秀品质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我时时在怀念着恩师莊大哥。
     1948年初,育才学校已迁上海,莊大哥在返乡探亲时,从我亲戚处得知,我学习成绩好,但幼年丧父,家境贫苦,无力上学。他十分同情,不久就带信叫我到上海报考了育才学校绘画组。我15岁只身一人到上海,身无分文,入校初期的生活用品和学习用具全是莊大哥供給的。从此,我这个乡下孩子就在育才学校 — 育英成才的摇蓝、锤炼理想的溶炉里生活、学习、健康地成长。这是我人生的一次重大转折。
     我在莊大哥身边学习的三年(1948—1951年)正是中国发生翻复地变化的时期,学校除了正常的上课外,大多是搞宣传、演出活动,这些活动都是上级党组织安排的,莊大哥特别热情积极。      1948年秋冬的夜晚,莊大哥、管大哥常带我们到学校附近、大场的农村去为农民唱歌跳舞,明月照在场圃上,农民围成一圈,“朱大嫂送鸡蛋”,“你这个坏东西”的歌声响在田头,响在农民的心间,受到农民的欢迎,同学们情绪很高,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为农民演出的喜悦。
     解放上海的战役打响后,解放军刚从四川北路横浜桥走过,育才学校就响起了“太阳一出满天红”的歌生,得到了自由解放的兴奋激动的情绪全在这歌声中流露了出来,这首歌是莊大哥作曲,周彼大哥作词,在解放前夕完稿,并由莊大哥刻印好、藏在枕头下迎接解放的,这是上海迎接解放最早响起的新歌,后来就响遍了大江南北。
     上海刚解放不久,49年冬天,莊大哥带着我、陶复安和王惠莉等同学到常州乡下厚余镇中学去教秧歌舞等,刚解放的乡镇第一次看到全新的歌舞,情绪很热烈,也給我留下难忘的回忆。
     1950年上海 “2.6” 轰炸后,停电断水,有的市民恐慌,商店停业。莊大哥带着我们几个同学,为稳定社会、恢复市场,在四川北路挨店走访,讲明困难是暂时的,劝店主尽快开门营业。
     当时,逢重大节日和政治活动,育才学校都要参加,作宣传演出,大部份节目都由莊大哥参加编创排练,并带队外出。参加人数最多、演出场次最多、影响最大的要算大型歌舞《保卫和平》了,在抗美援朝时期,周(彼)大哥、莊大哥共同编排的《保卫和平》在上海广泛演出,宣传了抗美援朝的重大义意和伟大胜利,起到了振奋精神、鼓舞斗志的作用,对参加演出的师生也是很生动的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的教育。这也影响了我人生的第二转折____1951年8月我和杨荪、张雪、邱萱、蔡瑞霞、谢公灿等六同学告别母校,参加了人民解放军。
     感谢育才学校的培育,永记恩师莊大哥的教导。

孙志善           


育才部份师生在重庆任宗德*家
前排左一为程代辉,二排右起为莊嚴,周令辉,李义芳。后排右三为杨秉孫
任宗德*____1910—2007,影业先驱。四川省乐山市人,
无党派民主人士,知名实业家,著名电影制片人。


      这是前育才学校学生杨秉孙送我爸爸的照片,照片背面写有 “送給亲爱的莊大哥,杨秉孙,58,8,25,于大连。”。
     小提琴演奏家,中央乐团第一任小提琴首席杨秉孙,1929 年出生在中国湖北省的武昌市,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双亲,曾被送到孤儿保育院。1939 年,入陶行知创办的育才学校学音乐。后师从黎国荃及外国专家学小提琴。 1949年任上海市府交响乐团演奏员。建国后随中国青年艺术团赴柏林参加世界青年联欢节,并赴德、苏、波、匈等国巡回演出。1952年后任中央乐团独奏演员。1957年毕业于匈牙利李斯特音乐学院。 中国音协第三、四届理事。曾在第三、五、六届世界青年联欢节小提琴比赛中获奖。1983年被授予匈牙利柯达伊纪念章及证书、曾多次举行独奏会……自1991年定居美国休斯敦。
     我爸爸经常給我讲起育才的学生杨秉孙(1929 - 2017),因为我也拉小提琴。我在70年代末去北京中央乐团向杨秉孙请教,他还请我在中央乐团餐厅吃了一顿饭,难忘。但最使我痛心和难忘的是,他在文革期间竟被迫害下狱十年!









杜鸣心______
原育才学校音乐组
学生,五十年代经考试,被选派莫斯科
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
理论作曲系深造,
并以优异成绩毕业,
回国任教于中央
音乐学院作曲系至今。
他作的众多优美
作品中有: “鱼美人”、
“红色娘子军” ……等。


前育才学校学生杜鸣心对我爸爸的怀念_________

      1939年,我极其幸运地从战时儿童保育院被选送到陶行知先生创办的育才学校学音乐,进校不久,莊大哥也到了育才,当时他是作为刻钢板的职工进校的。他非常喜欢音乐,有深厚的民族民间音乐的素养,他会拉二胡、吹笛子,对民族打击乐也很精通,更重要的是他有极高的音乐禀赋,丰富的音乐想像力。他虽没有机会系统地学习音乐理论,但在育才的环境下,自学成才。他经常和我们音乐组的同学们在一起,听我们练琴、视唱。他开始自学乐理、和声,遇到问题,就向音乐组的主任贺绿汀先生请教。音乐组备有三架钢琴,每天练琴的时间从早到晚排得满满的,莊大哥不可能有练琴时间,他就弹风琴,当范继森先生从青木关国立音乐院来育才給我们上钢琴课时,他常来旁听。就这样,他很快掌握了钢琴的基本演奏技巧,在乐理、和声方面也突飞猛进。不久,他已能写合唱曲,钢琴伴奏也写得十分流畅。
      1941年,皖南事变后,时局突变,育才学校的老师们为了躲避国民党的迫害,纷纷离校转移,我们敬爱的贺绿汀先生和夫人也离开我们到解放区去了。在音乐组没有老师的情况下,陶行知校长了解到莊大哥在音乐理论与创作方面做出的成绩,立即决定提升莊大哥为音乐组的老师。以后,他和我们朝夕相处,并开始教我们和声和民族音乐。他曾耐心地給我们改和声习题,还教我拉二胡,在他的指导下,我学会了演奏刘天华先生的 “良宵”。音乐组的同学都很喜欢他,课余常到他的房间串门,听他讲故事和介绍他家乡的风土人情。有时谈得较晚,我们就睡在他那间小阁楼的地板上……他待我们就像他的亲弟妹一样,这种亲情实令人难忘!
      抗战胜利后,他和我们一道从重庆迁到上海大场。为了宣传陶行知校长的教育思想与教育成果,育才学校的音乐、戏剧、舞蹈组常到各大学演出。我们还在兰心戏院公演,有综合晚会,也演出多幕话剧《小主人》。 莊大哥为演出创作了精彩的舞蹈音乐与插曲,其中有 “农作舞”、“幸福之歌”、“西藏舞曲”等,特别时话剧《小主人》的插曲 “救救孩子!”非常感人,大家一边唱一边掉着眼泪,这首歌不仅深深地打动了我们,台下的观众也无不为之动容。
      为了配合兰心戏院综合晚会的演出,我写了一首 “嘉陵江船夫曲”,演出后曾获好评,田汉先生写的评论文章还赞扬了“嘉陵江船夫曲”,而这首歌的原始素材是莊大哥提供給我的。莊大哥很重视民族民间音乐,当他站在嘉陵江边听到船夫们唱的拉纤号子,他立刻把它记了下来,并唱給我听。他自己做表帅,教育我们学习族民间音乐,要了解老动人民的愱苦,这才是我们创作的源泉。
      1949年,我离开育才到北京工作,随后转到中央音乐学院任教,与莊大哥见面的机会少了。“文革”后,我到上海出差,曾去莊大哥家看望他,那时他已重病缠身……这是我和莊大哥最后一次见面。
      转眼逝去二十年。当我翻开 “育才歌声” 的歌集,唱着他写的那些优美、深情、甚至带有些许伤感的音调时,我又回忆起半个世纪前和莊大哥相处的那些日日夜夜,那样亲切,那样依依不舍……,亲爱的莊大哥,我们永远怀念你!你的音乐将永远鸣响在我们心中!

杜鸣心 写于2003年     


农作舞
1947年攝于上海大场余庆桥,育才学校。左三为程代辉。


      陶行知抗日爱国,在1944年曾派舞蹈家戴爱莲*和我爸爸到八路军办事处学习《兄妹开荒》等秧歌剧。 因为国民党反动派严禁从延安革命根据地传来的秧歌舞音调,称为是赤色宣传,于是,爸爸就在秧歌舞音调的基础上为《农作舞》作了曲,《农作舞》由程代辉领衔,并在重庆多处公演。
      1946年5月23日《新华日报》对《农作舞》的评论文章认为:“它是那样的健康,那样的线条刚劲而色彩明朗,是劳动人民的颂歌,是新民主政治度下农民生活的轮廓。”,“听到这轻快的旋侓,更坚定认定:不能有一瞬间放弃为争取民主生活权利的斗争!”

*戴爱莲,中国舞蹈家、编舞家和艺术教育家。 祖籍广东新会杜阮镇,生于西印度群岛的特立尼达。 1930年14歲時,赴英国伦敦学习芭蕾舞和现代舞。1940年回到香港,后转赴中国内地。任教于多所学校,包括重庆育才学校。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组建了中央戏剧学院舞蹈团,主持北京舞蹈学校和中央芭蕾舞团。


农作舞演员
1947年攝于上海大场余庆桥,育才学校。左二为程代辉


新疆舞
1947年攝于上海大场余庆桥,育才学校。右一为程代辉,右二为张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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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_________前育才学校学生程代辉对我爸爸的怀念______

         我的恩师莊大哥_____我在育才学校学习的七年中,除了有幸受到伟大的人民教育家陶行知的教悔外,在艺术上給我帮助最大、受益、影响最深的莫过于莊大哥和钱大哥两位老师了。特别是莊大哥,我们在育才学校师生相处渡过了七年。1958年我从北京调回上海实验歌剧院,以后又调到上海舞蹈学校工作,我与莊大哥前后共事了近二十年,在这漫长的日子中,莊大哥給我留下太多难以忘怀的往事。
         我自幼酷爱舞蹈、音乐、戏剧艺术,小学毕业由明家院子转到古圣寺育才学校本部第五班学习时,我十分羡慕那些每天能拥有半小时练钢琴的同学,课余我常为大舞台的琴声着迷,情上自禁会跑到那里看同学练琴,我上识五线谱,但后来我却能按同学的指法在风琴上弹出那优美的曲调来。一天陶校长把我叫到他的住处 “逸少斋”,他和莊大哥对我进行考试,陶校长先问我为什么要学音乐,后又拿了几首儿歌歌词要我即兴谱曲,莊大哥则让我跟着他用手拍出上同的节奏。通过这次考试,我获得了每天半小时练琴的权利,后来我才知道是莊大哥向陶校长推荐的。
         最初我听说莊大哥是一个校友,会刻一手好钢板字,会拉一手好二胡,会弹钢琴,会拉小提琴,后来我进戏剧组学习,由于几个艺术组经常在一起演出,与莊大哥接触更多,发现他还会作曲,熟悉不少民间音乐舞蹈艺术,他如此多才多艺,是他刻苦钻研、自学成才的结果,我心里着实敬佩、喜爱这个乐观善良的老大哥。
         我在戏剧组参加过不少艺术实践,曾在北碚、重庆各大学演出了我们同学自己创作、宣传抗日的四川方言剧《啷格办》,演出前面我们加演《农作舞》、《西藏舞》、《新疆青春舞》等小节目。每次外出演出,处处都有的莊大哥的身影,他总是为演出设计海报,还为舞蹈伴奏等。在上海演出话剧《小主人》中那些激励人民抗日救国、救难童的“救救孩子啊!”等感人的歌曲就是出自莊大哥之手。
         育才在上海兰心大戏院演出的歌舞大会串,节目新颖多彩并富有教育意义,轰动了整个旧上海,这次演出把大秧歌也搬上了舞台,莊大哥在大秧歌中丰富了一些民间艺术形式,其中的双边鼓就是莊大哥教我的。我的首创舞蹈作品《边疆舞》也是在莊大哥鼓励和帮助下创作的。那次莊大哥带我们部份同学从上海郊区大场步行到虹口一个剧场,晚上做在剧场楼上最后一排,我头一次看到了新疆歌舞团演出,回校后莊大哥找来一首新疆舞曲要我编一个舞蹈,在他的帮助和鼓励下,才诞生了我首创的《边疆舞》。这个舞蹈当时在上海学生、青年中广为流传直至新中国成立以后。可以说是在莊大哥的亲切教导下,我才迈出了舞蹈创作可喜的第一步。
         今天我在心底里弹奏起我过去经常和莊大哥一起弹奏的钢琴四手联弹《东方婚礼进行曲》、
《军队进行曲》,用这激动人心的旋侓来永远怀念我的恩师莊大哥。

         当年的难童程代辉,现在成了国家一级编导,中央歌舞团、中央民族文工团、上海舞剧团、上海芭蕾舞团编导,曾经是舞剧 《白毛女》和《东方红》的编舞,上海市三八红旗手,荣获中华民族二十世纪舞蹈经典金奖。

程代辉                 








1946年,陶行知筹备将育才学校迁沪,1947年1月,育才学校从重庆搬去了上海.校舊分在三处。校本部和音乐、戏剧两组在四川北路底1859弄几座欧式的洋房里,即今天的多伦文化街旁边。文学和新闻组在郊区大场。而美术组单独设在塘沽路一所日式的楼房内。

慈父庄严
1948年
上海







1947年,慈父庄严在上海四川北路843号育才学校上海办事处屋顶阳台上练琴。









1947年,
慈父庄严在上海四川北路843号育才学校上海办事处屋顶阳台上写作。



我爸爸莊嚴和*屠大哥在1948年农历春节,育才学校去常州公演时留影。
*屠大哥--屠公博, 曾任育才学校社会组教师和育才学校教务部主任









    
    1949年,我的父母抱着我,在上海四川北路1859 弄,育才学校门口。
    父亲在该校教音乐。
    我对育才学校有感情,因为我就是出生在育才学校对面的第四人民医院,我们的家就是爸爸在育才学校的一间寝室。第四人民医院还在, 但1859弄已不存在了,被盖起了商业大楼。


我妈妈对我爸爸的怀念_____排练“王大娘补缸” 结良缘

    1947年4月份,当时我还在儿童教育家陈鹤琴办的国立幼儿师范专科学校念书,那时学校从江西搬来上海,座落在愚园路上海女子师范学校后面,一切都因陋就简,生活和学习条件都相当差,但当时学校的进步力量较强,记得当时在学校任教的有文学家杨晦(解放后任北大教授),社会学家 朱洁夫,美术家颜文梁,邢瞬田……等。
    在这种进步思想的熏陶感染下,学校充满了革命朝气,我当然也bu例外,积级参加学生运动,经常去各大专院校演出。
    正当学生运动如火如荼时,学生会请来了陶行知育才学校的莊嚴和钱风两位艺术家来校为我们排练节目。
    记得那天我和同学正在草地上聊天,从校门口走进了两个陌生人,一个个头较小,短小精悍,一个个头高大,上身穿了一件黑色的短棉袄,下身是一条浅绿色的粗呢裤子,一双布鞋。浓密的头发飘在额前,还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精神抖擞地朝我们走来,经过介绍才知道前者叫钱大哥,后面那个高个儿就是莊大哥。
    莊大哥是来帮我们排 “王大娘补缸” 的,这个节目是他自己编的,主要内容是揭露国民党的反动本质,配合当时反饥饿、反内战的学生运动。刚巧我和一位男同学被选中,参加了这个节目的排练,在排练中我们配合得很默契,不久就到各大专院校去演出,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通过 “王大娘补缸” 的排练演出,我认识了 莊大哥,他经常带我到育才学校去看他们排练,观摹了儿童话剧 “小主人” 以及音乐舞蹈的演出,把我带入了一个嶄新的天地。
    他bu但在艺术上帮助我,而且在思想生活上关心我,我被他的热情诚恳感动了,很快我们做了知心朋友,上久就确定了 “恋爱关系”。
    这一消息传到育才学校后,老师和同学都为莊大哥找到了自己心爱的入而高兴,当时他们还不知道我的名字,但知道我演出过的 “王大娘补缸”, 于是就亲切地为我起了个绰号 “王大娘”,就这样,我在育才学校也出了名。
    不寻常的婚礼____1948年上半年白色恐怖最严重的时候,我们结婚了。
    那时莊大哥因为创作演出了小秧歌剧 “大倒猪狗王八蛋” 而上了黑名单,我们每天东躲西藏不敢在一个地方久住,不久育才学校从大场搬到了上海四川北路1859 弄内(第四人民医院对面)。
    那个院子里除了住的育才各组的师生外,还有中福会儿童剧团的孩子们。大家为了迎接解放默默地勤奋地工作着,真像一个革命大家庭。
    我们结婚的那天没有任何隆重仪式,作为新郎新娘的我们,仍穿着平时的衣服,学校分配給我们一间大约十平方的小房间,房间里除了一张钢丝床和两床破棉被外,什么都没有。
    结婚仪式就在大院里开始了,同学们闹着要莊大哥讲述恋爱经过,在欢乐而熱闹的气氛中,莊大哥只讲了六个字:“一看见就喜欢”,整个院子都沸腾了,情绪达到了高潮。我们用仅有的几个袁大头买了两麻袋糖分发給大家,不论是老师、同学及工友,几乎人人都吃到了喜糖,真是皆大欢喜。

_________王之湘        




      前育才学校学生王惠莉对我爸爸的怀念:一首要 “砍脑壳” 的歌_____“太阳一出满天红”

    解放前的育才真有些象小解放区,记得1949年解放前夕,白色恐怖笼照着上海城,国民党大肆镇压革命的学生运动和逮捕进步人士,当时传说国民党有抓人的名单,谁上了黑名单就可能被抓,上知是真的还是我们学生的担心,说是 莊大哥也上了黑名单。当时我们住在北四川路横浜桥附近的一棟红房子里,那是一位好心人送給育才学生住的,房主说:“红色的房子給红色的育才学校住是最合适的了。” 我们对面的 “剧专” 被抓走了上少人,育才也建立了护校值班队,一次半夜我值班,从一个教室的玻璃窗可看到 “剧专” 的大门,亲眼看到国民党的汽车下来好几个人,冲进 “剧专” 的大门,当时的气氛确实很紧张。
    虽然白色恐怖笼罩着上海,但在育才确完全是另一番景象,表面上一切秩序依旧,谨慎有加,可一到晚上,我们经常在一间拉上窗帘的暗房里,守着收音机,听着来自解放区的短波,传递着令人兴奋的上海即将解放的消息,学着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也就在这时莊大哥创作了一首振憾人心的歌_____“太阳一出满天红”,莊大哥一遍一遍地教,我们一遍一遍地学,那兴奋之情真是难以言表,而如何保存好这支歌的谱子也成了全体师生的一项政治任务,用莊大哥的话来讲,国民党要是搜到这首歌是要 “砍脑壳” 的,莊大哥不断变换歌谱的匿藏地点,至于藏在哪儿上是谁都能知道的。有一天莊大哥把歌谱拿到我的宿舍,对我说:“把它放在你床垫当中,谁也不许高诉!” 我感到好荣耀,好激动,过了一天,莊大哥把歌谱要回去了,说:“不能藏在一个地方的……”,就这样,这首要 “砍脑壳” 的歌谱被安全地保存下来。
    为了迎接解放,除了作曲写歌,我们的秧歌、莲湘也在紧锣密鼓、秘密而又兴奋地作者准备。扭秧歌须有秧歌服装,莊大哥带着我以父女俩的名义从乡下进城买花布,专捡大红大绿的花布买,在每一个店最多买两套,莊大哥说:“在一家店买太多会引起怀疑的。” 于是这家店挑两套花布,那家又挑两套,不能张扬,花了三四天,跑遍了上海各家布店,就这样,凑足了几十个人的秧歌fu装的布,同时所有能裁会剪的大姐们和大同学们一起做起了迎解放的秧歌fu装。炮声越来越紧,也越来越密,有这么一天,四川北路国民党警备司令部的枪声不断,我们都捉摸着解放军已兵临城下了,当警备司令部的枪声稀疏直至哑了声响时,我们都轮流向关着的大铁门的探口往外张望,只见有两个戴着红袖章的便衣人员朝我们的铁门口探望,有大姐问:“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用手指划了一个八和四,笑了笑又急匆匆跑开了,“八路军!” “新四军!” 我 们都炸了锅,把早就准备好的茶水端到了门外大街,当解放大军浩浩荡荡地开进大上海时,在莊大哥敲锣打鼓的带领下,我们育才这支精神抖擞、花团锦簇的秧歌队扭出了大门,清脆的莲湘伴着激奋的锣鼓点,打得漂亮极了,“太阳一出满天红” 的歌声更是响彻云霄,惊天动地,也感动了所有盼解放的大众,周围的群众看得既惊奇,又兴奋,同声夸耀我们行动得好快,而这次迎解放、迎解放大军进城的漂亮的队舞和表演的总策划、总导演和集作词作曲一身的正是莊大哥!
    有一次看开国大典的大型纪录片,当毛主席出现在天安门时,背景的音乐就是 “太阳一出满天红” ,我亲眼看到莊大哥眼里含着激动的眼泪。
    对莊大哥的回忆真是说不尽写不完,莊大哥是我一生的恩师,我将永远感激在心。

          
王惠莉___ 著ming舞台劇作家、導演、澳大利亚华澳儿童艺术剧院院长。曾就读育才学校。      


欢庆上海解放,育才腰鼓队上街表演。莊嚴,张颖新,孙志善,范慧,胡德华。


    前育才学校学生王惠莉对我爸爸的怀念____莊大哥是老师,也是 “妈妈”
     解放前, 我的少年时代,家境贫苦,无钱上学,只能读义务夜校,除了晚上读书,白天还参加地下党组织的学生运动,募捐、学歌学跳舞……学校认为我颇有跳舞天赋,就送我到当时在一个殡仪馆开设的舞蹈学院去学舞蹈,在那里我第一次看到了芭蕾舞,第一次听到好听的民歌,也正是在那里看到了一个戴眼镜的大个子在給唱歌的人伴奏。记得当时一些观众对唱歌的人说:“就唱一首`我送我的大哥` 吧,莊大哥伴奏!” 那唱歌的就是王之湘大姐,后来才知道,原来莊大哥和王之湘是一对情吕。这就是说,我在进育才之前就认识了他们。
    我是1947年进的育才学校,那时的育才学校是在上海的郊区___大场。当时,我感到育才是一个奇特的学校,除了几个老师,如邹绿芷等,同学们称他们为 “老师” 外,其他都以 “大哥”,“大姐”称呼,因此我们这些学生也就自然成了兄弟姐妹,多么亲切!多象一个家啊!吃饭时,大家围成一圈,有的围在桌边,有的干脆或蹲或坐在地上,饭碗有的是碗,有的是盒,有的是大大的漱口缸,菜盆压根儿就是洗脸盆,菜都是辣的,人人都操着一口地道的四川方言,“今天打牙祭,加菜,红烧肉,每桌都去拿个盆来。” 说话的正是那个戴眼镜的大个子,莊大哥!当时有的同学说:“我盆倒是有,是洗脚的,啷个办?(怎么办,四川方言)”,“多洗几遍嘛……”,还是莊大哥在说,当时一片哄笑。
    虽说我家贫穷,但从未离开过家,进育才是住校的,刚开始,我感到一切都是那样陌生和孤独,莊大哥似乎早就料到我和几个刚入校的同学会有这个感觉,他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们的饮食起居,解决我们一切要解决的困难,这样,上仅很快就消除了我们孤独陌生之感、适应了育才这个特殊的环境,还使我非常非常地喜欢这个大家庭。
    我刚进校后的夏末初秋,得了虐疾, 一会儿发高烧,一会儿又冷得直哆嗦。那是一个假日,同学们都进城购物,看电影,唯一照顾我的就是莊大哥。他看我病得不轻,必需把我送回家。天已很晚,他陪我先到了四川北路843号横浜桥 ___ 育才在上海的办事处,让我躺在一张大办公桌上,給我盖了好几床被子,除了給我吃药喝水之外,他就坐在一旁剪字,(育才任何大小会的美术工作都是莊大哥承担。)一夜没合眼,第二天一早,他就送我回家,把我的祥细情况向我母亲作了交代,当时我妈妈要留莊大哥吃饭,可他连一杯水都没喝就匆匆走了。我心里清楚,莊大哥身负育才上上下下一大家的各种事务,他除了担任好几门教学课外,一切事务样样少不了他,他心里更是装着我们一批批的学生,学生都离不开他,都亲切地称他 “妈妈”。真的,莊大哥是老师,也是象妈妈一样无微不至地关怀着我们的生活。
    莊大哥的多才多艺,是育才全体师生一至公认的,不仅字写得好,而且剪得一手好字。他剪字从不事先划线打格,他只是按字的大小裁好纸,信手剪来,毫无差错。育才的任何一次大小庆祝会,纪念周,学习晚会……等等所有的横幅、竖条、标语、楹联、无一不是出自莊大哥之手,他的字就象他的人一样大气中带柔顺,刚正中又显圆润。我是他的崇拜者和 “跟屁虫”,他的字好,我就依样描葫芦跟着学,他也就因势利导地教,还为我们买了“栁公权” 字帖,让我们临摹。我每每写好字,他就給我批,字好的用红墨水划圈,有时还划双圈。
    莊大哥还是个乐器的多面手,他会拉二胡、板胡、京胡、四胡,会敲锣,会打鼓,他能打出很多很多不同的鼓点,无论什么板鼓棒子,到他手里就活了起来。他还会弹风琴、钢琴,经他一弹和声,旋侓就那么优美动听。除此之外,他还擅长作曲。解放前,育才排演儿童剧《小主人》的演出盛况至今历历在目,让人不能忘怀。演出场场爆满,来买票的排成长龙。最后两场,“兰心大戏院” 被挤得水泄不通,铁门都挤坏了,后来不得不应要求又加演了几场。 《小主人》不仅受一般观众的青睐,还在演艺界引起了轰动,《小主人》之所以取得如此强烈的反响,除了它的剧情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现实,提出了 “救救孩子” 的主题,而且有好的导演以及我们这一批在当时社会难得一见的小孩子演员的纯朴的表演,深深打动了观众外,其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小主人》剧中穿插了许多首歌曲,都是出自莊大哥一人之手,每首歌都是那么动听感人,现在,《小主人》中的歌曲又缭绕在我耳边,我不由得哼了起来:“……寒风起,大雪盖满地,风和雪专把难儿欺……”,“救救孩子吧!孩子是国家的小主人……”。

______王惠莉    
    




育才学校师生在1951年去皖北参加土改。

       当年育才美术组的郑胜天*对1951年育才全校师生去皖北参加土地改革有这样一段叙述:
       “经过一昼夜的火车旅程,再转乘骡马大车,最后来到曹操和华佗的老家安徽亳县。这是豫皖鲁交界处最贫困的地区之一。由于一部分学生太年幼,不便参加土改工作队下乡。就让我们组成剧团巡回演出歌剧 “白毛女”。育才戏剧组和音乐组人才济济。在上海滩上轻易就可凑出一台好戏或演奏会,其水平上亚于成人。在淮北荒村演出的 “白毛女” 不仅角色整齐,乐队也堪称一流。每当夜幕初上,庄严大哥的指挥棒举起,村头广场上担头小贩和嬉闹顽童一片肃静。前奏曲“北风吹”的旋律缓缓传上星光灿烂的夜空。今日去意大利未罗纳斗技场看露天歌剧其情境怕也莫过如此。“

*郑胜天(1938.1—),毕业于浙江美术学院油画系。曾任浙江美术学院油画系主任,现居温哥华, 艺术策展人,曾就读育才学校。






慈父莊嚴在1951年随育才学校去皖北参加土改。攝于安徽亳县。


1951年,育才学校去皖北参加土改,演出 “白毛女”。


攝于出发演出的途中。居中站着的是郑胜天,他左边是张颖新,右一坐着的是我爸爸莊嚴。


育才学校师生在1951年去皖北参加土改,部份师生攝于安徽亳县。 左一为莊嚴,右一为王惠莉。